不管雪霁多久了,只要你上山、去寺中,就还能看到外面早已不在的雪景。

不经意间,会看见红墙映白雪;不经意间,会看见灰瓦留素白。像是被磨淡的岁月,轻轻一抚还能平;像被荒废的古筝,轻轻一掸还有声。

走在残雪尚存的寺中,像是温习一个做过很久的梦。依稀记得,在哪里遇到过谁谁,在哪里说过什么话,在哪里做过什么事,又在哪里发过呆。一切都那么熟悉、又那么模糊;一切都那么确定、又那么恍惚。


(抱塔松和卧龙松的树干上,还残存斑驳的雪。)
寺中有的是千奇百怪的松,而松和雪恰似一对最佳拍档。他俩联袂而至的时候,雪不再是雪,而是圣洁;松也不再是松,而是风骨。


牡丹花田里的雪,只被风和阳光亲近过,跟刚下的似的,还是那么洁白、暄软,完美得要命。像一床厚厚的棉被,盖在牡丹树上,既给它温暖,又给它滋润。只待春归,便开放满园的绚烂。


在老松根旁,堆积在一起的雪融化出一小块儿空地,一只狸猫端坐在那里晒太阳。它表情矜持、目空一切,仿佛来自佛国,不用正眼看任何人。这应该是无人豢养的流浪猫,就因为流浪在寺庙,就与众不同。它是我见到过的最干净、最体面的流浪猫。

登山道旁,一个隐蔽的背阴处有一个浅浅的、几乎被雪淹没的佛龛,一尊年代久远的佛像端坐其中,令人望而生敬。也许,常常来此参拜的香客年龄大了,许久、最起码下雪之后没有来过,神像前的雪上没有任何痕迹。我远远地行个注目礼,悄然离去。

(喜鹊在雪地里觅食)


(山道旁,时不时会有不小的一片雪)
这零星的雪,不似初降时铺天盖地的完满,却更近禅意——它在悄然消融中,诉说着“住”的偶然与“空”的恒常。